統(tǒng)一密碼上交管理？人民日報：農民工工資專戶的錢去哪了？
發(fā)布時間：2019-12-03 09:16:56 瀏覽次數：1089
來源：人民日報
農民工按規(guī)定辦卡，卻被要求統(tǒng)一上交11月19日上午，人民日報記者見到了四川省自貢市南曉勞務公司的負責人王佳彬。據介紹， 2017年3月、11月，他先后兩次與工程承包商陳正林簽訂勞務外包合同，約定組織農民工對四川宜賓市高縣“龍灣國際”樓盤二期項目的二標段、三標段進行建設施工。“國務院辦公廳2016年1月印發(fā)的《關于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》要求，農民工工資應設立專門賬戶，專款專用。承包商陳正林分批次安排農民工辦理了工資專戶。”王佳彬說：“但是，陳正林要求，農民工的工資專戶必須統(tǒng)一設置密碼，統(tǒng)一上交管理。”這種情況一直持續(xù)到2018年10月。“那時候，樓盤開發(fā)商天城置業(yè)公司和陳正林起了爭執(zhí)，認為后者在工程款使用上有貓膩，決定查賬，這一查就查出了農民工工資專戶的問題。”據王佳彬介紹，當時樓盤開發(fā)商指出，從2017年3月至2018年9月，一共向農民工工資專戶支付了600多萬元。可是農民工表示，直到查賬事發(fā)后，他們才拿回銀行卡，此前從未通過工資專戶領過錢。即便是拿回了銀行卡，這也只是一個空頭賬戶，里面的工資款早就被冒領了，根本沒有一分錢。正說著，泥工班組的農民工向記者展示了一份說明。白紙黑字，聲明“工資卡從未在農民工手里，從未得到工資卡上的工資”，上面還有泥工班組10多個人的簽名和手印。采訪期間，王佳彬和農民工一直嘗試聯(lián)系陳正林，想討個說法。可是，陳正林始終沒有露面，只是在與王佳彬的電話中反復說，600多萬元的工資款被挪用到工程款上了，那是樓盤開發(fā)商天城置業(yè)公司的一個股東授意他這么干的。至于如何冒領、挪用的，陳正林始終沒有回應。
據王佳彬介紹，南曉勞務公司曾核查過樓盤開發(fā)商對工資專戶的轉賬流水，發(fā)現(xiàn)不少問題。比如有些人根本不是農民工，而是樓盤開發(fā)商和陳正林的一些親朋好友。農民工湯明權也在銀行轉賬流水清單上進行了指認，稱“有幾個農民工只上了幾天工，卻有高達七八萬元的流水”。“根據農民工工資的發(fā)放流程，首先是班組統(tǒng)計農民工的工作量，交給我們勞務公司審核。我們隨即制作工資表，依次報送工程承包商、樓盤開發(fā)商審核。此前我們連工資表都沒有制作過，樓盤開發(fā)商撥款支付工資的依據到底是什么呢？更不可思議的是，這些錢發(fā)放得如此混亂，根本沒到農民工的口袋里。”王佳彬疑惑不解。農民工湯思杰補充說：“2018年10月以前，從未通過工資卡領過錢。我們需要用錢時，往往就會找勞務公司，王總直接給我們現(xiàn)金。”對此，王佳彬作出說明，給農民工的錢，是勞務公司籌錢“先行墊付”的。
據介紹，今年1月，樓盤開發(fā)商天城置業(yè)公司解除了與陳正林的承包合同，直接對接了王佳彬的南曉勞務公司。當月月底，雙方簽訂補充協(xié)議，約定從今年3月起，南曉勞務公司還是以勞務外包的形式，組織農民工到工地建設施工，天城置業(yè)公司將發(fā)放工資到農民工的工資專戶上。11月19日中午，記者見到了磚工班組的農民工，其中一位名叫楊躍容的農民工從包里掏出幾張銀行卡說：“這兩年辦了不少工資專戶，卻沒怎么見到錢。我今年5月重新到這個工地上班，樓盤開發(fā)商又要求辦一張新卡。結果干到7月份，才第一次領到工資，這也是2019年領取的唯一一次工資。”對此，泥工班組的農民工湯明權也說：“樓盤開發(fā)商支付我們工資很不積極，一個月的工資分成兩次打，直到8月，才滿額打了3個月的工資。”根據工地上各個班組每月上報的工作量和實際銀行轉賬流水，王佳彬幫著做了核算工作。據統(tǒng)計，今年3月以來，樓盤開發(fā)商天城置業(yè)公司拖欠農民工工資約300萬元。采訪期間，王佳彬出示了一份關于600多萬元工資款一事的協(xié)議。記者在這份協(xié)議上看到，今年3月5日，樓盤開發(fā)商與勞務公司約定：“農民工專戶中有607萬元被原施工總承包單位負責人陳正林中途冒領、挪用，現(xiàn)造成項目農民工工資拖欠。天城置業(yè)公司同意將農民工專戶中被陳正林冒領、挪用的607萬元先行墊付給南曉勞務公司，保證社會秩序的穩(wěn)定。”“當時覺得樓盤開發(fā)商有誠意，可沒想到的是，樓盤開發(fā)商負責人在協(xié)議上只是簽了字，借故沒蓋章，而協(xié)議明文規(guī)定‘簽字并蓋章后生效’。這個小動作欺騙了我和農民工，只不過是忽悠我們繼續(xù)踏實干活的伎倆。”王佳彬說，3月份以來，樓盤開發(fā)商天城置業(yè)公司從不承認協(xié)議，更沒有履行承諾。“工資一再拖欠，這樣的公司怎么還能讓人相信。今年9月，我們打算停工不干了。”農民工陳楊介紹，沒想到樓盤開發(fā)商天城置業(yè)公司態(tài)度非常強硬，說“干不了，你們就別干了”，直接將工人們從工地上清場，并且至今沒有足額支付工資。11月19日下午，記者陪同幾名農民工和王佳彬，來到“龍灣國際”樓盤的辦公地點，遇到了負責人敖宇。關于600多萬元工資款的事情，他說：“找陳正林要，我們已經支付了款項。”關于今年以來的工資拖欠問題，他又和王佳彬討論了很多勞務費、工程材料費結算上的事情，并且說：“算算賬，我們已經超額支付給你們勞務公司了，沒道理再出錢了。”對此，王佳彬認為：“樓盤開發(fā)商算的總賬，是把600萬元工資款都算進來了，可我們根本沒拿到這筆錢。然后在勞務費、工程材料費的結算上，既不按此前合同約定方式辦，也不符合實際工作進度，對我們克扣、打折不少。”楊躍容、陳楊等人表示，依據國家規(guī)定，農民工工資是專門賬戶、專款專用，不應該和其他費用結算混為一談。據了解，類似的爭議此前已經發(fā)生多次。農民工討薪，再一次未果。
在這種情況下，農民工不得不多次到當地有關部門反映。今年10月14日，四川省宜賓市高縣住建局、人社局、公安局等部門聯(lián)合召開協(xié)調會，其中要求南曉勞務公司報送一份農民工工資表。11月13日，王佳彬報送了。那么，農民工工資是否就有著落了呢？11月19日下午，記者隨農民工和王佳彬找到了高縣住建局。
高縣住建局建筑管理股具體負責拖欠農民工工資治理，負責人劉謙外出了，工作人員幫忙撥通了電話。當王佳彬和農民工詢問進展情況時，劉謙簡單說了句：“你們報送的工資表還不完善，需要修改。”聽到這，陳楊表示不滿：“有什么不完善的，應該及時通知，我們及時改。為什么非要等到我們找上門來才告知。”楊躍容也說：“此前已經制作、上報好幾份工資表了，都沒下文，還是沒拿到錢。”隨后，農民工和王佳彬來到高縣人社局勞動監(jiān)察股，見到了相關負責人何榮方。面對農民工的訴求，她說：“手頭上的事情太多了。”“我們只是協(xié)調機構。”她讓農民工直接去找行業(yè)主管部門住建局，或者去法院起訴。大家不歡而散。農民工離開后，記者向何榮方說明身份，她這才找出相關資料。她介紹了當地有關部門開展的工作，介紹了樓盤開發(fā)商天城置業(yè)公司在工程施工、工資拖欠、勞務結算上的說明，并指出王佳彬、農民工在證據資料準備上的欠缺和單薄。“資料準備，我們是缺乏經驗，可拖欠工資是一個不爭的事實。”王佳彬告訴記者：“特別是我們曾多次向住建局、人社局甚至公安局反映情況，說農民工根本沒拿到600多萬元工資款的事情。可是他們總是只認樓盤開發(fā)商的銀行轉賬記錄，從未對這筆款項的去向作進一步的調查。難道不考慮農民工的生計嗎？”馬上又到年底了，楊躍容說：“總不能2019年就只領一個月的工資吧？”混亂的工程勞務賬目該如何厘清，欠薪問題何時才能得到解決，本報將繼續(xù)關注。勞有所得，是基本常識，也是法律規(guī)定。近年來，國家推出一系列的政策舉措，向社會公眾傳遞出堅決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鮮明信號。早在2月17日，住建部、人社部就聯(lián)合下發(fā)《建筑工人實名制管理辦法（試行）的通知》，并于3月1日正式實施。其中明確指出，建設單位按照工程進度將建筑工人工資按時足額付至建筑企業(yè)在銀行開設的工資專用賬戶。建筑企業(yè)通過專用賬戶按月足額將工資直接發(fā)放給建筑工人。
此外，在8月13日，人社部還公布《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（草案征求意見稿）》，首次提出：
未執(zhí)行農民工工資專用賬戶、總承包單位代發(fā)工資、存儲工資保證金等規(guī)定的，除處以罰款外，在改正前不得承包其他施工項目；拒不改正的，由住建部門降低資質等級；拒不改正且拖欠農民工工資的，取消其建筑施工資質。
可是，在一些地方仍然存在拖欠農民工工資的情況。特別是在國家明確要求設立農民工工資專戶、專款專用后，個別工程承包商竟然想出“統(tǒng)一設置密碼、統(tǒng)一上交管理”的辦法，致使農民工工資被冒領、挪用。
